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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我在等你,望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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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我在等你,望舒。

她雙瞳掛滿水光, 紅唇囁嚅,欲言又止,看他的眼神裏毫無掩藏的是一種蕭津渡能看出來的依戀, 不是再像以前那種生淡疏離。

他心裏跟淌著一層春水似的,下意識哄道:“我們吃飯,先吃飯好不好我們慢慢說。”

他把她帶進洗手間, 拆了一套新的洗漱用品給她,再出來找手機, 找一家能吃飯的地兒。

回去的時候, 正好見那把剃須刀被捏在幾根纖細指頭裏。

蕭津渡的手接過去, 她有些臉紅地去給自己擠牙膏。

蕭津渡笑了笑,準備換個洗手間收拾。

“我額頭怎麽破相了”甘望舒忽然問。

蕭津渡回頭,“哦。”他嘆氣,“你昨晚吐, 吐完站起來時往這兒磕上去了。”他手點了點洗手臺一側的櫃子。

甘望舒看著那分明的棱角,心抖了抖。

蕭津渡往外面床走了幾步,一會兒回來手裏拿了兩個創可貼, 撕開, 讓她擡頭。

甘望舒含著牙刷正要刷牙呢, 呆呆看著他往她額上貼上兩片創可貼。

“好了, 這樣就看不出傷口和藥了。”

她取出牙刷,瞄了眼鏡子, 含糊道:“這樣好突兀難看呀。”

蕭津渡一下捧起她的臉對鏡瞅:“哪裏難看我從小到大就沒見過比我們家望舒好看的臉, 對鏡帖花黃聽過沒有就你這樣的。”

“……”

甘望舒臉上飄著滾燙, 推推他洗漱去。

蕭津渡心情美美地走了。

甘望舒十分鐘後下樓。

蕭津渡從門外進來, 問她:“你家怎麽沒人”

“哦,我媽媽, 她回林州去了。”

“回林州”他挑眉,“那你呢要不要回去吃完飯我送你回去。”

“我不回去,她很快就回來了。”她含糊道,完了就切換話題,“我請你吃飯吧。”

“我訂好店了,走。”

這邊是城北郊區,城北是北市最老的一片,老店多。

蕭津渡的車子沒有轉悠多久就停在了一條胡同口停車位的各色豪車之間,接著他帶她進了一個四合院改造的餐廳。

大年初一的店內掛滿紅燈籠,不少人吃完飯悠閑地踱步而出,他們來得較晚。

服務員穿紅色長襖,很有節日氣氛。看上去對蕭津渡不止是認識而是熟識,甚至沒有寒暄而只是微笑說了一句“新年大吉”,之後便將二人引進一個帶獨院的小廳裏。

接過兩人脫下的大衣掛好,再端茶倒水擺弄了一番,就騰出位置給二人用餐了。

桌上的粥需要自己加佐料配菜,甘望舒還以為服務員去去就會回來給他們弄,結果人關上門走了,蕭津渡自己動手了。

甘望舒沒來這吃過,所以不會弄這個粥。她雖然在北市生活了很長一段時間,但是平日基本兩點一線,不是從公司去江南花園就是去甘宅,除了應酬鮮少出去吃,蕭津渡明顯是那種喜歡到處找小店嘗鮮的公子哥兒。

蕭津渡拿起一罐罐小菜,佐料,一點點給放入一碗還在沸騰的白粥裏,很快香味撲開,大年初一的森冷寒氣被驅得七七八八。

“因為甘氏的工作嗎不開心了。”蕭津渡將一碗粥遞給她,再取了一只木制勺子放碗裏,自己再去diy另一碗白粥。

甘望舒捏著勺子,看他一眼:“你都,知道的。”

蕭津渡一邊忙一邊說:“沒事兒,我今兒不罵你,我們一起罵甘氏就好了。”

“……”

“你跟我說啊,乖,你跟我說,我給你想想辦法好不好我不罵你,真的。”他哄道。

甘望舒眼眶卒然一酸,澀意層層疊疊地彌漫:“是工作,嗯。”

“哪裏不順心了關鍵是,就算做不好,這不都放假了嗎”

甘望舒違心解釋:“國外不放假。”

“……”

蕭津渡無話可說,給自己調好粥了,取了雙筷子,給她夾小配菜到碗裏,“吃飯。”

甘望舒喝了兩口粥,才聽對面繼續說話。

“那你想聽我說哪一方面的話,望舒,我一早就讓你離開甘氏的那些話,你都聽過的,如果你此刻自己已經想離開了,那也不用苦惱了,所以我知道你還沒想,我今兒也不給你添麻煩,你想聽哪方面的話,我說,我都尊重你。”

甘望舒真是感動得鼻尖一陣陣地發酸,已經粉紅起來了。

“傻瓜。”蕭津渡從桌上木盒抽了個紙巾遞過去,塞她手裏。

甘望舒捏緊了紙:“我想離開甘氏。”

蕭津渡撩起眼,瞳孔飄起一層光,漫不經心地喝了口粥,聽著。

甘望舒又很心虛:“但是,我要是說,我現在可能離開不了,你要失落了,肯定要罵我的。”

“我不罵啊,你說你說。”蕭津渡心裏也知道哪兒那麽容易,他開心是因為有希望,但是萬事哪有一蹴而就的,他今兒一分脾氣都沒有,只想讓她開心。

甘望舒聞言就解釋了起來:“我從小吃甘家的飯長大的,我的專業也是因為甘家人的影響和建議,是為了進甘氏而讀的。

從小到大,生活,讀書,我所有的見識,都是甘家給的,現在,才工作幾年就離開,我感覺我很狼心狗肺。”

蕭津渡:“看著是有點兒。”

“……”

他笑了聲:“開玩笑的。望舒,甘家不至於惱火,養大你也不過是順手的事兒,因為你媽的關系罷了,坦白說讓你進公司也不過是想收取點回報,但這點回報微不足道,他們不會多麽在意。親生孩子都未必個個是那麽有用的,聽話的,別說這些順手施舍的。”

甘望舒聞言,像是抓到了什麽救命稻草:“是嗎”

“對啊,這圈裏多得是,真是數不過來。十個家族裏能有兩個家族個個兒孫孝順就不錯了。”

甘望舒松了口氣,那她就不是唯一的不肖子孫了……

“我也想過,不是不能走,我只是拿不定主意。”她擡頭看過去,“所以我覺得,你在的話,你肯定會教我怎麽做的。”

那雙眼掛著清晨薄霧一樣的霞光,眨一眼,像風有了形狀。

蕭津渡聲音跟水似的:“你有了什麽主意你跟我說。”

甘望舒把昨晚自己琢磨出來的想法說了:“最好還是再堅持堅持,直到真的覺得不行了,大不了,我不在北市生活了,我也不一定需要回西南,我出國去得了。

或者,現在放棄。沒有工作的話壓力不會那麽大了,我還可以和你經常聯系聯系……”

蕭津渡嘴角上揚。

甘望舒默默垂下腦袋喝粥。

蕭津渡催促:“你繼續說。”

“……”她說,“就是,現在如果離開甘氏,自然就沒有工作了,我還是得出國的,這樣也聯系不到你了。”

“咱不用非要出國啊,你不想因為離開甘氏而和甘氏徹底鬧翻,你想留一絲情面的話,咱換個城市工作不就行了江南行不行咱上江南去,哥哥三天兩頭去看你,我那邊有房子,給你住。”

“……”

甘望舒覺得不行,在國內任一地方都不行,因為她不是一個普通的職員,可以跳槽到其他公司,只要她離開甘氏,不止同行業的人會知道,就連他,也會知道,甘氏的老板,甘望舒,離開了。

她只能出國,不可能在國內開一個公司去和甘氏打擂,她吃甘家飯長大的,她不會去做任何傷害甘家的事兒。

“離開甘氏我就不想在國內工作了。”

“也不是不能出國,但是我這不是就沒有你音信了嗎”他一臉的惆悵。

甘望舒弱弱提醒:“我,我還拿不定主意呢,我是想讓你給我拿個主意。”

“望舒。”蕭津渡喝完了一碗粥,打開一側的陶瓷盅,又盛了一碗,繼續調味兒,邊忙邊說,“人一旦有了想法,接下來做什麽都痛苦,都要朝那一側傾斜。”

甘望舒舉著勺子安靜看著他,和他有條理的動作。

蕭津渡:“因為你心裏的不舒服不會自愈,除非後來被補償,不然,就算沒有越來越嚴重,但那道裂縫還是會時不時讓你難受一下。

這時候,你每次難受你就會試圖離開這個讓你難受的地兒,人都是利己動物,我早就說了,人會下意識為自己找個舒服兒的地的。”

甘望舒沒有反駁一個字。

蕭津渡先放下自己的粥,取了一雙公筷給她夾菜,“我理解你現在的猶豫不定,因為配重很強,你一下子放下,你怕回響太大,但是你才二十多呢,總不能一輩子困在這個讓你不舒服的地方。不過你可以想想,你在未來幾年,待在甘氏,能做到不再像現在這般,壓力山大嗎你會好嗎”

甘望舒心裏一空,怎麽可能呢,她隨時會被拉下來,老太太想讓人上去。

“我的壓力只會越來越大,而且,甘氏人員也許有調動,我後面位置可能有點不高不低的。”

“那你就別猶豫了,你要知道,人年紀越小,能力也就越小,選擇也就越容易被原諒,年輕氣盛容易蓋過一切,沒人會責難,最多覺得你遲早後悔而已,所以你現在離開,啥事沒有。”

“我怕我日後前途沒有這麽好,真的後悔。”

“你要是真想要錢,就不會這麽為難了,你跟我說你想要什麽要甘氏這個職位帶來的錢,與被困住的生活,還是要一份舒心自在的工作平淡的自由身。”

甘望舒看著粥裏色調張揚的配菜,嘆息:“嗯。”

她就一個字,蕭津渡就懂了。

他擡頭對上她的波光粼粼的眼,說:“望舒,有底氣一點,你應該跟我說,‘我與我周旋久,寧作我。’”

【標註:此句出自《世說新語·品藻》】

甘望舒眼一閃,眸光閃動,而靈魂卻困在他的話裏動彈不得。

“而我呢,”他眼底裹挾著北市寒冬裏的霞光,飄著裊裊粥氣,笑意蕩漾,“我肯定是任何時候都支持你站在你這邊的,你不用有什麽後顧之憂,我一早就說了哪怕你什麽都沒有了,我可以養你的,我多給藍姨點夥食費,你在家啃老就行。”

“……”

甘望舒垂下眸,眼淚滾在粥裏。

“傻瓜,吃飯,粥都涼了,我都吃兩碗了。”他又給她夾點小菜。

“你這一碗才弄好。”她哭著指了指他的粥。

蕭津渡笑了起來,瞧著她掛上淚珠的眼睫,在她不知道的地方,意有所指地說:“我在等你呢。”

甘望舒沒有聽出什麽弦外之音,以為他在催她吃飯,她就抓緊時間吃。

一頓早飯,她心裏已經有了初步的決定了,這甘氏集團她是真的不想要了,以前過普通日子的時候,覺得一輩子在西南跟著對她沒什麽感情的媽媽,沒有前途,所以想來北市,但是北市能容納她,甘氏不行,反正現在她已經畢業了,她離開甘氏也不會窮困潦倒過回之前的日子了。

只是她擔心一個問題,老太太雖然嘴裏總是一副隨時能安排人上位取代她的樣子,但是甘家明擺著只有她一個繼承人了,大哥身子不行多年在休養生息,二哥在美國,有自己的科研事業,三哥早下了臺被趕海外磨練,她走的話,只能是三哥再回來。

老太太可能沒什麽意見,畢竟那個孫子再差也是她從小看著長大的,只是她父親未必會同意。

所以她要離開也不是自己一個選擇能決定的,家裏還是一大頭。

“這兒好不好吃”蕭津渡飯後飲茶,問了句。

甘望舒點點頭,“好吃。”大年初一吃一碗仿佛他給她做的粥,清甜可口香味撲鼻,非常好吃。

“外面也漂亮。”獨門獨戶的小院裏種著幾顆梅花。

“以前回國,早上閑著沒事兒我就喜歡和朋友來這,有時候也自己來,今年回國後還沒時間來過呢。”

甘望舒點點頭,看一眼他不知道打哪兒來的一張玫粉色的紙,在手裏折來折去的把玩,“你是懂生活的。”

蕭津渡看著紙,笑了聲。

見她一直在看院裏的梅花,蕭津渡說:“這院兒裏的是宮粉梅,算是梅花裏開得最不錯的,色調濃麗,雍容,花開得密,有點牡丹的味兒。”

甘望舒雙手捧杯一邊品茶一邊聽他說,覺得他不愧是應了之前那句“土生土長”的話,他真對得起在這生活的十幾年,反倒她連梅花品種都認不全。

她偷瞄他一眼。

蕭津渡玩著手裏的紙還給她抓到了,挑眉。

甘望舒馬上低頭灌茶。等她裝模作樣喝完了,他那炙熱的目光還沒收回。

甘望舒只能放下茶杯,正兒八經對他說:“我給你添麻煩了。”

他眉一皺:“你知道我不愛聽這個,我掛臉你又難過了。”

“……”

甘望舒抿抿唇。

“你看,又委屈上了,我都恨不得給我自己一腳。”

“……”

她無辜解釋,“沒,沒委屈,我只是覺得,我確實對不起你。”

“你幹什麽缺德事兒了天天對不起我對不起我,咱又沒談戀愛,你是劈腿了給我戴綠帽子了還是叛變祖國了還對不起我。”

“……”

甘望舒紅了臉,“你之前總說我沒心沒肺,就是因為我總和你很生疏冷漠,養不熟,可是我把你氣走了,有事我又想著你,你不生氣嗎”

“為什麽要生氣啊,這說明你是個大騙子,之前冷漠都是裝的。”

“……”

“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甘望舒試探性地問,“那你不想知道,我為什麽要裝冷漠嗎”

“誰管你,大概就是這個年紀的小女孩兒自尊心強吧。跟著我混,總覺得是靠你媽媽,啃老似的,我又跟甘氏不對付。

你呀,你這種小孩子,就是得吃過虧才知道什麽人是對你好的,不然天天甘氏甘氏,恨不得跟他們姓。”

“……”

甘望舒臉色暴紅,低頭去拿杯子準備喝水,但裏面空了。

她要去拿茶壺。

蕭津渡:“別喝了,喝了粥再喝太多茶,撐死。”

“……”

“起來起來,陪我遛個彎兒消食去。”

“……”

甘望舒起身。

蕭津渡塞過來一個什麽東西,她雙手接過,一看,是剛剛那張玫粉色的紙,原本四四方方的被他折成一朵梅花的樣兒了。

她呼吸都停了,不可思議地看著。

仔細一瞅,上面有虛線,跟著虛線折就好了。

但是他耐心也太好了吧……

她這才發現桌上紙巾盒下面有一疊玫粉色的紙,供客人折花玩兒。

蕭津渡穿過她身邊。

甘望舒馬上跟著,因為顧著看花,等她要去拿衣架上的大衣,已經被人先一步取走,她只能跟上。

“你把衣服給我吧。”她不好意思讓他拿著。

蕭津渡背著身子說:“剛喝完粥肯定不冷,走路呢,不用穿了。”

“……”甘望舒忍不住說,“見過男人給女人穿衣服的沒見過男人不讓女人穿衣服的。”

蕭津渡正好在門檻處,聞言剎停了腳步回頭。甘望舒也剎住了,免得撞上他。

“得虧這兒沒人,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麽,小祖宗。”

“……”

甘望舒後知後覺,覺得臉都要燒起來了。

蕭津渡:“我給你穿衣服的時候還少啊什麽時候不讓你穿了”他把後面的“穿”字,故意咬得極重。

甘望舒:“……”她捶他一下。

蕭津渡笑了,被揍就老實了,渾身骨頭都順溜下去,悠悠往外走。

甘望舒抱著那朵梅花追上他的腳步:“等我嘛,你這樣在四合院裏我好像你跟班或者小廝啊。”

“沒有的事兒。”他回頭,眼神從她煙粉色的海棠旗袍上流連,“藍小姐這一身京繡旗袍,多少值幾個錢,別那麽妄自菲薄。”

“……”

蕭津渡目光落她瞳孔,又嬉皮笑臉地去撈她的身子,虛摟著走:“並肩並肩。我開玩笑的,你呀,穿什麽金山銀山在身上,還是我們家小望舒,小月亮,得照顧。”

“……”

甘望舒雖然表面無語但是腳步還是非常實誠地跟他並肩走著,嘴角也是勾著的,“我們回家嗎”

“家你跟我”

“……”

“咱倆哪有家,關系都是縫縫補補的。”

“……”她輕咳下,“你不要總是故意曲解好不好,我說回北郊。”

“這兒就是北郊。”

“……”甘望舒揮拳頭。

蕭津渡笑著投降了,“回什麽家啊,大過年的你媽媽又不在。這個年跟我過哈。”

“……”雖然她也不想回甘家,但是跟他過,他難道也不回去

“那去哪兒啊”

“你猜。”

“……”甘望舒斜睨他,“該不會去你家,嗯,去你房子吧我不去了。”

“不去,咱倆去玩兒。”

“有什麽玩的。”

“你跟著就行了你這個大過年還為工作掉眼淚的大傻瓜,老子非給你補回來。”他和她踏出四合院大門,又忽然湊近她,和她近在咫尺地對視,“跟著我,你覺得錯過嗎”

“……”

“嗯”

“……”

甘望舒弱弱搖頭。

蕭津渡咧嘴笑了:“真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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